俄罗斯国际事务理事会项目主任、政治学副博士伊万·季莫费耶夫11月3日发表题为《西方衰落？赞成和反对》的文章称，关于“西方集体性衰落”的论断，早已成为俄罗斯国际问题研究学界的共识。它算得上是俄罗斯对外政策学说的一个基本出发点，得到了专家们的广泛支持。在西方，许多人也承认，“自由世界秩序”存在问题，而且美国及其盟国的影响力正在减小。此外，认为西方正在退化且注定失败的观点渊源颇深，尼采的“上帝已死”论、斯宾格勒的“欧洲没落”论、俄罗斯政治哲学界有关“西方腐朽”论的辩论、马克思主义关于西方资本主义灭亡的有力论据，以及现代新马克思主义者有关“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将瓦解”的学说，都足以作为这一点的证明。西方衰落的概念模式也与媒体报道出来的情况完美匹配。这些情况包括西方联军兵败阿富汗、美国和欧洲内部发生抗议甚至暴动、关系最紧密的西方盟国之间曝出政治阴谋、西方文化特色在移民潮冲击下趋于模糊等。

人们的感觉是，西方的衰落是毋庸置疑的。骄傲而自私的巨人即将跌倒并分崩离析。其创造的世界秩序正在被目前尚不清楚的另一种秩序取代，这一过渡将充满痛苦与波折，但西方主导的旧世界未来不可能继续存在。我们不排除这种情况存在的可能性，但只应将其视为各种可能性中的一种。

西方的“衰落”可能持续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此外，未来总会出现意外。最终的结果可能是，这一衰落只不过是更宏大周期的一部分，波折阶段之后还将出现新一轮增长。严格地说，西方从诞生以来一路披荆斩棘，挺过了各种血腥战争、革命、社会动荡和基本社会制度瓦解。但西方屡屡走出历史的深渊，不断改变自己的政治形态、发展模式和扩张性质，从未消失或退缩。

我们也应将俄罗斯自己的经历视为重要教训。二十年前，俄罗斯被视为一个注定衰落的国家。出人意料的是，“衰落”中的俄罗斯却以令许多人不安的方式蓬勃发展起来。俄罗斯在21世纪初重返大国政治时，没有人敢说它一定拥有光明前景。这一切告诉我们，衰落并非一个容易预见的线性过程，其结果可能与众人最初的预期完全相反。

“西方衰落论”的依据

西方衰落论有几个重要论据。

第一是政治和规范的扩张存在明显极限。虽然西方仍维持着全球存在，但它对中东的干预已经停止，“民主浪潮”暂时平息。

第二是主要竞争对手俄罗斯和中国的崛起。这两个国家都发起了重大的军事和政治挑战。中国正在以超越别国的速度发展技术，而俄罗斯则不断积累国防和安全领域的技术储备。

第三是世界经济失衡不断加剧，世界金融的政治化可能令西方失去这一领域的领导地位。

第四是西方安全共同体内部出现了矛盾。团结一致对付俄罗斯威胁的需求让北约恢复了活力。有人尝试将北约的目标改为同时遏制俄中两国，但这个目标未能获得积极响应。亚洲地区的情况也谈不上一切顺利。遏制中国的政治热情由于中国市场重要性的持续增加而趋于冷却。

第五是西方国家内部出现了政治挑战。西方国家经常遭受社会运动的困扰，而新冠病毒大流行让这些运动变得更激烈。

西方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许多迹象表明，西方仍有维持现状的老本。美国及其盟国仍是世界领先的经济体，仍然掌握关键技术。虽然中国正在快速追赶，甚至在某些地方实现了超越，但中国的成就并不意味着西方相应能力的自动消失。此外，竞争可能刺激资源向重大技术项目集中。美国和西方在总体上保持着领先地位，或许有能力在所有关键技术领域取得突破。

尽管西方联盟的构架存在明显问题，但其他国家无力搭建类似构架。无论是上合组织、金砖国家还是任何其他机构，都暂时无法在团结一致方面与西方政治和经济集团竞争。西方集团尽管破败不堪、弱不禁风，但一时半会还不会瓦解。此外，西方还不断寻找新的合作形式。有时它非常混乱，而且对盟友厚颜无耻，澳英美联盟便是例子。但局部的混乱和无耻，暂时还不至于摧毁整个构架。

阿富汗民主化和现代化的失败以及民主在其他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倒退，并不意味着西方范式的崩溃。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其他国家集团能够同样成功地做到这一点：在保留民主制度作为基本政治形式的同时，利用自由、人权、法治和其他启蒙原则的价值观。西方将继续保持自身作为重要的价值观引领者的地位。中国、俄罗斯和任何其他大国都能够而且正在向本国民众推出基于爱国主义和本国文化的简明易懂的价值观，但它们仍将被迫进行持久的防御战。它们在价值观领域缺乏展开大规模进攻的手段。

爱国主义是加强国内团结的有力工具，但这种主义绝不可以对外输出。西方世界的领导人也在打造基于爱国主义的价值认同，但他们同时也拥有出口更加普世的价值框架的潜力。也就是说，他们能在价值观领域推行积极的进攻政策。尽管这种政策的失败不可避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未来会停止尝试或无法取得任何成果。

西方民主国家内部的社会抗议、丑闻和其他动荡更是正常现象。表面的波动背后隐藏的是制度的稳定性和它们消化现有断层和冲突的能力，至少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不应夸大“传统价值观”所受的侵蚀。西方确实在摆脱各种社会束缚方面走在了前面，尽管各国在这方面的情况参差不齐。甚至在同一个国家内部，“自由习俗”也可能与激进的保守主义同时存在。

毫无疑问，集体西方近期还将继续在军事、政治和规范方面对俄罗斯构成严重挑战。如果对其衰落程度估计过高或对其现有潜力估计不足，俄罗斯必将在实现自身国家利益的过程中遭遇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