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柳州市融水县，不少苗族妇女通过苗绣等苗艺技能脱贫致富。李细华 石磊 张迪 摄
银制的苗族头饰闪耀着亮光，浓墨重彩的刺绣图腾点缀衣沿，斑斓的百褶裙随着脚步微微摆动，飘逸多姿。这群特别的“模特”踏着不娴熟却满载自信的猫步，伴着节奏在敞亮的教室内走秀，盈盈笑声回荡其间。
这是日前出现在柳州市融水苗族自治县苗家小镇苗艺1班结业典礼上的一幕。通过粤桂扶贫协作，边远山区苗族妇女来到县城学习苗绣技法，开启新的生活。走出深山的，除了她们，还有承载着苗族人民勤劳智慧结晶的苗绣。
自开展东西部扶贫协作工作以来，广东湛江和广西柳州两市共同努力，深度挖掘开发融水、融安、三江等三个贫困县的特色资源，大力兴办协作产业，推动当地由资源自给自足型向资源加工型生产转变，包括苗绣在内的一批批独具特色的农特产品走出大山，跨过大河，成为当地脱贫致富的“金钥匙”。
困在大山深处的苗绣
小女孩坐在火塘边烧着柴火，家里的成年女性围绕她身边，轻轻哼唱着苗歌，专注地绣着为小女孩参加赶坡会准备的盛服。
“这幅我小时候生活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广西非物质文化遗产融水苗族刺绣传承人李伊园回忆道。受到家庭的耳濡目染，她五岁便拿起了绣针，最享受的便是在农忙时节，和耕作完的外婆在田间地头的大树下，边乘凉边绣花。
苗绣是苗族民间传承的刺绣技艺，多样灵活，色彩浓艳。然而，因绣法针脚繁复考究，对绣娘的手艺技法要求较高，传承难度大。本世纪初当地尚有流传20多种绣法，如今仅剩13种，其中，以“正面绣，反面看”著称的“数纱绣”，更因绣工复杂而面临失传。
抱着对苗绣的热忱，李伊园毅然选择返乡创业，于2002年开办了融水第一家民族刺绣厂，却遇到了诸多难题。
一方面，电脑刺绣正挤压人工刺绣的市场空间。电脑刺绣产量大、效率高、速度快，精雕细琢的人工刺绣在经济效益的较量上大幅落后。另一方面，市场化是苗绣绕不开的难题。传统苗族妇女在绣品上倾注了大量心血，完成后更倾向于留下自用或赠予亲朋，无法让绣品走出家庭。此外，传统苗绣花纹稠密、用色浓重，使得游客对其喜爱多停留在观赏层面，难以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商品化，刺绣厂的订单量也在逐步下滑。
2005后，刺绣厂倒闭，李伊园更欠下三万元贷款。2014年底，一直希望将苗绣技艺传承下来的李伊园再次创业，创办了广西柳州彩云苗艺商贸有限公司和彩云苗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习基地，但却因经营理念和管理经验不足，再加上缺乏资金和政策支持，基地订单冷清，久久没有起色。
李伊园苦苦支撑的背后，折射了融水苗绣的渺茫前景。苗绣，就这样被困在了交通闭塞的大山里。
订单飞进苗家小镇
转机出现在2017年。湛江市进一步全面落实“携手奔小康”行动要求，帮扶柳州市融水、融安和三江三个贫困县，其中，廉江市确定为融水苗族自治县对口扶贫协作单位。
融水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说，交通不便，耕地资源严重匮乏，生存环境较为恶劣，搬迁是民生之重。然而，异地搬迁住进新房子后，部分扶贫户因缺少务农以外生产手段，又面临迫切解决生计的问题。
为了让易地搬迁户不仅能“住得进”，更能“留得下”，廉江市驻融水苗族自治县扶贫协作工作组决定将“苗绣”和“就业”相结合。2019年4月，融水苗族自治县和廉江市联合开办夜校刺绣培训班，为苗绣的传承之路照进了一缕曙光。
在广东省财政帮扶资金支持下，李伊园承办了培训班，并专门从云南、贵州等地聘请名师前来指导。李伊园也手把手传授苗绣技法，成了学员口中最亲切的“李老师”。
开班第一天，敞亮的教室挤满了身穿民族服饰的苗族妇女，她们将收藏多年的绣品带上展示台，分享刺绣的心得和经验。“李老师，这是我第一次感到苗绣被关注。我以为我的孩子以后再也不会知道苗绣了。”跋山涉水四个小时参加培训班的红水乡学员贾晓玲哭着说的一席话令李伊园印象特别深刻。
吴柳英和李伊园也因苗绣而结缘。现年35岁的吴柳英来自滚贝乡，是建档立卡贫困户，过去以竹林采伐为生，过着清苦的日子。2010年，一场车祸造成她下肢残疾。2018年，吴柳英受惠于易地搬迁政策，住进了融水县苗家小镇。但新居带来的欢乐并没有延续太久，腿脚不便的吴柳英只能呆在家中，内心感到十分苦闷。2019年7月，她在浏览社区微信群时，被刺绣培训班的招募消息所吸引，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名成为了学员。
苗绣比吴柳英想象中更好上手。过去只会绣鞋垫的她，在李伊园手把手的传授下，三天就学会了苗绣常见的入门绣法。两个星期后，吴柳英已掌握了多种绣法，并能完成绣品。
谈起苗绣给她带来最深刻的回忆，微笑像一抹霞光掠过吴柳英的脸颊：“我的女儿今年八岁，一直比较爱美，经常吵着要买裙子，但因为家庭困难很少实现她的心愿。”2019年8月，吴柳英靠绣品领到第一笔1000多元的工资后，立马给女儿买下心仪已久的粉色小裙子。女儿的笑容，是苗绣给吴柳英带来最好的礼物。
现在，吴柳英每月靠苗绣获得约1500元的收入顺利脱贫了，更认识一批志同道合的绣娘朋友，她变得开朗爱笑了。目前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开一间苗绣小店。
目前融水共有400多名像吴柳英这样的绣娘参加培训，其中有100多名表现优异的学员成功签约。公司把刺绣原料发放到她们手中，让她们在家中生产加工，实行按件计薪，确保她们绣得出、卖有价，拨走了易地搬迁户忧心的阴霾。
通过粤桂企业间的紧密合作，扶贫工作组还专门协调刺绣设计师到融水指导，传授苗绣设计思路和产品理念，形成适应市场的绣品。产品完成设计后，粤桂企业进行订单式合作，由融水企业组织绣娘完成绣品，广东企业负责销售。
同时，在粤桂协作的牵线搭桥下，大量广东订单涌入，为苗绣传承注入了新的生机。今年上半年，来自广东佛山《一布浮生》原创手工工作室的订单有15000件，价值30万元，来自广州市《筱颖植染手作》工作室的订单有8000件，价值20万元。
扶贫农产品成抢手货
偌大的车间整齐摆设着工作台和缝纫机，绣娘坐在各自工位上，穿针引线，双手游走于绣品间，鲜活丰富的图案映入眼帘。兴致来了，女工们还会哼唱起苗歌，相互应和，音符飘荡于粤桂协作扶贫车间内。
如今，苗族、侗族刺绣逐渐成为受广东客人青睐的商品，供不应求，真正地走出大山，为当地脱贫攻坚注入新动能。
来自融水县香粉乡的贾会连是苗绣基地的签约绣娘，她没有想过，靠着以前为亲人织绣苗衣的手艺，能在47岁的年纪成功脱贫，过上了好日子。“成为签约绣娘后，不用担心绣品卖不出去。”根据贾会连擅长刺绣富有民族特色的背带的状况，粤桂扶贫协作小组积极联系相关企业，为贾会连带来源源不断的订单，让她能靠苗绣创造财富，实现价值。
除了融水苗绣之外，融安金桔、三江侗茶也乘着粤桂扶贫协助的东风，从大山深处蹚出了一条条康庄大道。
金桔膏是湛江遂溪县和融安县两地开展扶贫协作对口帮扶结出的硕果。两地围绕融安县金桔产业全产业链发展思路，引进广东企业成功研发出金桔膏，上市后迅速成为爆款，成了抢手货，仅此一项，融安每亩金桔可以增收500元至1000元。“一个地方要长久脱贫，一定要把产业搞起来，而利用当地特色资源发展产业是最有效的办法。”遂溪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刘喜，是目前由广东派驻广西负责粤桂扶贫协作工作的唯一一名驻县女干部，她在回顾引进金桔膏研发企业过程时深有感触地说。
湛江吴川和三江两地则充分利用当地优势资源，持续发展三江侗茶产业，通过提升品质打响品牌，促进茶叶价格增长，达到茶农增收、茶商获利、产业发展的多赢目的。三江茶叶已成为侗乡农民增收致富的亮点，也逐步开始打入茶叶高端市场。
“再好的民族特色，如果它与我们今天的生活没有关联，或许就是长久的遗忘。”李伊园和记者分享了这段来自书籍《苗绣》的感悟。她坚信，苗绣、侗茶、金桔这些独具特色的农产品出山后，会有更多的生机和精彩。
数读
截至2019年底，湛江市共帮助柳州市3个县9.78万名贫困人口实现稳定脱贫，融安县已顺利脱贫摘帽。
湛江市积极发挥沿海产业资源优势，2018年以来共帮助3个贫困县实施了87个扶贫协作项目，同时引进了东部企业35家，并较好地开发利用了当地优势资源，带动贫困户增收脱贫。
今年以来，湛江市努力克服疫情影响，狠抓劳务协作，共帮助柳州市转移劳动力到东部省市就业3200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