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过去的2018年，中国经济经历了严峻挑战。对于中国这个当今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言，尽管6.6%的经济增长速度来之不易，但确是近些年来的最低水平，经济增速下行压力清晰可见。在三驾马车中，投资拉动经济强度减弱，2018年全国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63.56万亿元，比上年增长5.9%，增速比上年回落1.3个百分点。消费扩张节奏也进一步放慢，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380987亿元，比上年增长9.0%，增幅为近年来最低水平。

相比之下，外贸增长却对于中国经济起到关键的拉动作用。海关总署发布的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外贸进出口总值为30.51万亿元，比2017年的历史高位多出2.7万亿元，同比增长9.7%，规模再创历史新高。事实上，2005年我国外贸进出口总额首次超过10万亿元，2010年超过20万亿元，2018年又超过30万亿元，这种节节高的态势怎能不可喜可贺？按照海关总署发言人在发布数据时的表述，2018年，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坚强领导下，各地区、各部门积极贯彻落实一系列促进外贸稳定增长的政策措施，有效应对外部环境深刻变化，对外贸易总体平稳，稳中有进。至于中国是否有望继续保持全球货物贸易第一大国地位，还有待美国这个全球第二大贸易国公布统计数据后再说，而目前来看中国保住第一大贸易国的称号希望很大。换算成美元，2018年全年中国的进出口总额为4.62万亿美元，增长12.6%。其中，出口额和进口额按美元计算分别为2.48万亿美元和2.14万亿美元，各自增长9.9%和15.8%，增长幅度均比按照人民币来计算更高一些。尽管中国外贸在2018年的“收盘”不太好看，但纵观全年表现，2018年的中国外贸不仅说得过去，而且值得充分肯定。从2019年1月份来看，中国的进出口贸易取得了“开门红”，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2.73万亿元人民币，比去年同期增长8.7%。其中，出口1.5万亿元，增长13.9%；进口1.23万亿元，增长2.9%。不难看出，外部环境的挑战与中国经济自身发展动力之间正在“拔河”。

在中央确定的“六个稳”中，稳外贸基本上说得过去。按照国家统计局刚刚公布的数据，2018年中国经济增长6.6%，其中，全年四个季度的GDP同比增长幅度分别为6.8%、6.7%、6.5%和6.4%，经济增长速度逐步下滑。客观来看，如不是外贸在此时顶了上去，仅靠投资和消费，不足以让国家统计局局长宁吉喆对2018年经济运行做出“总体平稳、稳中有进”的判断。从这个意义上讲，2018年的中国外贸尽管有喜有忧，但绝不是喜忧参半，而是喜字当头，不隐忧虑。至于忧虑与满意相比该占多大比重，二八开有些轻描淡写，四六开有些过于言重，三七开基本到位。

客观上看，前些年的国际金融危机虽然对我们带来压力，但也令我们下大力气扩大内需。否则，我们今天应对国际市场风吹草动还真要投鼠忌器。前段时间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也有助于为现阶段中国出台各种稳增长措施预留出足够空间。不过，一些顽疾对中国经济依旧构成挑战，如经济发展方式粗放、各种要素成本上升、金融业发展对实体经济支撑作用不强、证券市场波动幅度过大、一些地方政府负债率居高不下等方面，现阶段这些内在挑战更多体现为程度上的差异，而来自外部的压力对于中国经济来说构成的冲击反而更需要重视。针对当今中国经济面临的种种压力，去年7月底中央果断提出做好稳就业、稳金融、稳外贸、稳外资、稳投资、稳预期工作。原先认为，由于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稳外贸在“六个稳”中难度最大，但从实际上来看，稳外贸不仅有成效，而且也为投资和消费的健康发展起到分压作用。不过，对于外贸能否在2019年也保持节节高的势头，我虽然依旧抱有有信心，但并不盲目乐观。

我们说2018年中国经济发展的外部环境错综复杂并不为过。2018年，贸易保护主义在全球范围内抬头，而中国自身又遭受到由美国挑起的贸易战。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致使全球产业链和贸易增长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中国经济作为世界经济的一部分，在外贸进出口方面自然会受到国际大环境的影响。特别是美国政府对中国出口商品加征关税，自然也会对中国外贸出口产生影响。因此，在这样的国际和国内大环境下，中国2018年外贸进出口总值依然能够保持增长，可以说是在承受巨大压力之下实现来之不易的增长。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顶住了中美贸易摩擦带来的压力并不意味着短时间内就可以战胜了这样的压力。现阶段，外部环境对我国外贸发展构成的困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是愈演愈烈。美国发起的贸易摩擦对于中国外贸发展带来的困扰是全方位的，除了加征关税这样带有单边主义色彩的贸易霸凌行为外，一度对中兴断供芯片，与加拿大和墨西哥重谈自贸协定中包括打压中国的“毒丸条款”，着手将14类基础和新兴技术列入出口管制清单等方面的贸易保护行为也影响到中国的对外开放环境。

迄今为止，本轮中美经贸摩擦已经经过了大约一年时间。无论中美经贸摩擦结局怎样，对中国经济带来的外部挑战却是常态化的。即使最终经贸磋商有结果，但也并不是万事大吉。应当看到，虽然本轮中美经贸摩擦是由特朗普发起，但背后却是美国国内一股反全球化势力越来越抱团所形成的压力所致。原本，本轮中美两国之间的经贸摩擦并非无解之难题。事实上，中美两国先是在2017年上半年从百日计划、2017年下半年特朗普访华时达成的价值2535亿美元合作计划，再是2018年5月华盛顿经贸磋商取得的共识都有助于缓和中美经贸关系的紧张局面。现在看来，美方不仅出尔反尔，而且还得寸进尺，归根结底在于美方有些人不认可与中国可以合作共赢，而是要让中国永远锁定在全球产业分工的低端。利益上的矛盾可以商量着解决，也可以在国际市场上决出高下，而美国有些人在认识上的偏离，则会让中美经贸关系长时间蒙上阴影。或许，这种阴影会在2019年构成中国经济发展的常态化外部压力。

中美经贸摩擦仅仅是未来中国经济面临的外部压力常态化的一个局部。俗话说，树大招风。随着中国成为当今世界上的贸易大国，中国在国际市场上面对的竞争压力也很难通过调整贸易结构来规避，无论是低端产品还是高技术产品，也无论是在发达国家市场还是在新兴市场，中国面临的竞争压力也日益成为一种常态。随着中国加快向贸易强国迈进的步伐，这种常态的危害更大。近些年来，新一轮国际产业分工正在加速挑战，越南、印度、孟加拉国等一些后发国家也正在劳动密集型产业上对中国制造形成越来越明显的压力。

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一直以来都是中国外贸进出口的优势，但近年来越来越多地受到了来自东南亚国家的挑战。2018年越南全国货物进出口额约达4822亿美元，创下历史新高。其中，越南出口的商品总额约为2447亿美元，进口的商品总额约为2375.1亿美元，越南贸易顺差额为72.1亿美元。众所周知，作为金砖国家，巴西在当今世界贸易中占据重要地位。2018年巴西对外货物贸易额约为4207亿美元，尽管同比增长13.7%，但却比越南少大约七分之一。不难看出，越南在经济体量上算不上金砖国家，但从对外贸易上看，却已经“胜似金砖”。其中，越南的外贸形势喜人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与美国贸易，而越南与美国贸易的增长又在很大程度上与源自中国的贸易转移效应相关。除了越南以外，印度尼西亚、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也日益受到全球制造业大国的青睐，纷纷将工厂设置到该地区。由于当前中美贸易战的因素，使得东南亚国家获得了渔翁得利的机会，而且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加入CPTPP也将有助于今后的对外出口。鉴于更多承载中国传统竞争优势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受到来自东南亚的竞争，而新的竞争优势在中国尚未完全形成，这也就导致中国在去年的外贸进出口总值涨幅有限。

从中国经济发展的外部环境看，新出现一些负面常态固然值得担忧，但原有的一些正面常态变为“非常态”也同样需要引发警觉。从2019年来看，围绕着全球经济治理主导权和话语权的争夺将更加激烈。尽管多哈回合无法向前推进，但世贸组织对于维护当今世界贸易的发展与公平而言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然而，围绕着世贸组织改革，美国却对世贸组织的作用公开质疑，甚至多次以“退群”相威胁。由于美国针对世贸组织大法官遴选过程设置障碍，不排除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在2019年会停摆。果真如此，中国经济发展的外部环境也必然会遇到规则上的挑战。

针对中国经济发展面临着外部压力趋向常态化，2019年的对策也不能够拘泥于小打小闹，而是要有大手笔，尤其是要用中国经济新常态来应对外部压力的常态化。面对着国际市场上的各种经贸摩擦，一方面要从加快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入手，夯实中国外贸发展的产业基础，为在经贸摩擦中有本钱做到“我自岿然不动”创造条件；另一方面也要倒逼产业结构调整与体制机制变革，改善营商环境，最终将外部压力转化为内生动力。

应当指出的是，我们在2019年即使做到了这一切，也不可能完全化解中国经济发展面临的外部压力，特别是带有常态化特征的挑战，但却会为中国经济强身健体奠定基础。届时，不管这些外部压力是否常态化，无所谓了。短期来看，欧美经济正放慢、美元汇率波动、贸易摩擦加剧、国际市场竞争白热化等方面因素依旧会困扰着2019年中国外贸的发展，但随着我们稳外贸的各种措施也更多地落实到位，进出口贸易倒也不至于陷入日子过不下去的地步。从这个意义上讲，2019年中国外贸能够取得增长则再好不过，我们要为此付出更多努力。在中国经济的三驾马车中，如果确实因外部压力过大，外贸这匹马也要挺住，至少不拉中国经济的后腿，不给投资和消费这两匹马增加负担。反过来看，对于2019年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看法，也要实事求是。照我看来，2019年中国经济能够增长6.4%左右就已经比较理想了，更多的精力还是要放到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之上。2018年中国外贸进出口总值可以说是在承受巨大压力之下的增长。由于近一段时间社会上弥漫着对2019年中国经济形势的悲观情绪，所以2018年中国外贸进出口总值数据的发布，在一定程度上将有助于稳定公众对未来经济形势的预期，以及增强公众对今年经济发展的信心。即使有些挑战，也不能就此看淡中国外贸的发展前景。即使是有喜有忧，终究喜大于忧。至于真正的大的挑战何在？我认为并不是来自美国发起的贸易摩擦，而在于我们如何克服外贸转型升级道路上遇到的难题，在打造国际贸易竞争新优势上有所建树。